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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九章 后发制人(1 / 1)

佘斯况赵英二人,甲兵开赴永夜盟燕云十二州各大窝点时一再扑空。与此同时,率一队轻骑离京,星夜驰往闽浙各大按察司的秦狩亦屡遭瓶颈。

果然先发制人,后发制于人,他们还是棋输一着。不过,永夜盟乃襄王府故意放水所致,无需过虑,但暗势力总能一鞭先着,足见其不可小觑的抗衡值。好在暗流猛烈归猛烈,廉衡终究能静下心来去咂摸其人,那异乎寻常的、畏惧曝露于日光底的恐惧。

究竟是何人,会如此害怕现行?

会如此不计成本地去藏掖所有痕迹?

还真是让人“引颈翘首”。

不过能将其人逼至如此,廉衡自有他高明所在。其中一大毒点,就是佘斯况了。他先将佘斯况驱逼绝境,尔后递其一根草,令其倒戈相向,成为了一个绝无收买可能、只想戴罪立功的困兽、恒心彻查此事的先锋锐卒,这明摆着不想让暗流们好过。但他们又岂肯乖乖低就?!

劫杀巨商一案,一旦从各州府汇抵帝京,就成了滚雪球,加上铜矿一事,最终必成一颗超大雪球,成为明皇、太子乃至满朝文武眼中钉。而负责此案的两大主审是胡惟仁和佘斯况。胡惟仁尚可收买,但佘斯况如上所述全无可能。因而想找人顶案并大事化了,敷衍公事显然不通,需另想他途——要么劫杀前去收罗卷宗的秦狩,要么打各地方官主意。前者充其量为缓兵之计,结果也只能让事态更加发酵,后者,目今看来是唯一可行之径。

是以,在佘斯况着手审理悬案时,他们就已派人前往赤金笼络了江西府的一省刑名,即主管一省刑事等等提刑按察使司,尔后才派人前往几大事发地,秘密托找了各州府的知府或同知或管理卷宗的库吏,进行贿买。原本,这些劫杀大案茫无头绪,各州府衙门都以悬案存档,卷宗高搁。忽有人重酬密托烧毁卷宗,这些地方的大虾小蟹们一个个必然是打赤脚过刺蓬,要一万个小心了。

但,天地元须使鬼钱。

真金白银一出马,各大卷宗尽皆付之一炬,也就必成“意外”了。

唯独,江西景德镇,窦满贯一案的卷宗最后被完璧归京。

廉衡挑这一处保全,一是因窦满贯富扬四海,二,这是明镜司缇骑秦猎夫,在三味书馆最初提叙给少年的大案。值得庆幸的是,随着事态发展,才发现少年不因不由还真是挑了很对的一颗棋保全。

窦满贯经营瓷器致富,而明朝景德镇瓷器甲誉天下,远销海外,除官窑之外,民窑里便以这窦满贯一家独大,按现在话说,在私人瓷器行业窦家几乎呈现出一种垄断姿态。其人地位不言而喻。

当此时,地方治理,仍由承宣布政使司、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为最高行政机关,即“都布按”三司,也即俗称的“藩台”“臬台”等。三司分别由中央直接节制。分权而治,互不统属。

因而窦满贯一案到了地方府台手上后,出于种种原因,就被彻底压下去了,连一省提刑按察使司都没过手,遑论其他分权而治的二司。

此处,我们额外提叙一句:明时,江西府物产富饶,人民肯干,其手工业、制造业一直位于国家前列,举省赋税更是富足。再加上马万群、佘斯况、包括相里为甫等权柄大臣皆为江西府人,遂有“有朝士半江西”说法。意即,在此时期,江西士子撑起了大明官场小半壁江山。由此不难明白,为何马万群势力能如此庞大,长年抗衡着左相敖广,而太子又不敢并不愿轻废马万群的原因。更是廉衡难以一步“倒马”的原因。

话说回来,既然江西府富居前列,那作为瓷器王国的景德镇,更是藏富于民。

推而及之,作为景德镇鸿商的窦满贯,肥马轻裘富埒王侯,遭“惦记”也就不足为怪。

但此中有一点蹊跷,也即上面提到的各有司“不闻不问”的怪异行为,廉衡始终想不通:历来官商勾结,生意能做到窦满贯如此大的,其背后势力自不可小觑。江西既为各士大夫家乡,尤其是马万群的牌坊集结地,窦满贯跟他必有牵连。那何以,窦满贯一家死得如此“悄无声息”?究竟是暗流威势到可一手遮天,还是当中又盘着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情?

少年待了境阁整日,直想得眼窝深陷。

直至次日,施步正从万卷屋拿来有关江西方面的官情商情,少年详阅整日后,就只剩瞠目结舌。他一心盯着南境,对此一隅几无重视,若非那日在三味书馆遇到秦猎夫,听闻窦满贯一案,怎会将注意力忽然集中于此。

一如预料,窦满贯背后的势力,狸叔调查来的是马万群。

以马万群对敖广多年来坚持的睚眦必报拔犟眼子的牛脾气,他隐忍不发,必有重因。

少年即刻央狸叔将江西府的所有大商大户的底细发家史、经营史速速查实,包括江西府历年税收记录。拿到资料后他连夜勾稽整理,几番对比,果然就瞅到了马万群的超短遮羞布。这块遮羞布,正是由两位富贾牵扯出,一是隐形大富“何介昌”,一是神秘不知底细的“王实”。

明面上,两人只经营着小股瓷器生意、小股布匹绒店和一两家钱庄,乍看属中等经营,但一年在江西府全府税收榜上,贡献却不低。中本生意,且不是什么特色经营,却上等税赋,这背后,无其他生意强撑显然说不通。

是什么生意呢?

廉衡将江西府的地理舆志翻开,一寸寸掠过去,自然就注意到了“铜”——江西府盛产铜矿,铜储量不低于云南。

少年人眼睛倏然一睁。

他草草收拾下书几,领着施步正直奔万卷屋。

结果竟然还是,狸叔早就知道了马万群在江西有私矿,只是不想告诉他罢了,原因也还是那个原因:他主子不让说,忧他劳心过剩,知道愈多劳心愈盛。

少年无遑多想明胤这么做的保护性,他脑里只急速飞转着江西铜矿、铜钱、铸假钱等各金闪闪字眼儿。他捏紧手底图卷,眼仁森森晃光:“如果我没猜错,马万群在江西有铜矿,那暗势力在江西亦有,一如云南,他们互利互掣互制。但因为急缺钱财,不对,”少年顾自摇了摇头,“如果建州的人马当真是他们,应该说因为急缺招兵买马的军饷,暗流不得已才瞄准了富可敌国的窦满贯。然而一方虽下了杀手,率先违背了平衡,但因他们掌握着马万群铜矿铁证。马大人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,因而才,在整个江西府几乎都是马大人说了算的情况下,窦满贯一案也才会被压得无一丝水花。上上下下偌大一府,压得无一丝水花。”少年嚯的站直,“狸叔。”

白胡子的雪花胡被他急站而起的风,微微吹得摆了摆。

狸叔顾自长出一口气,心想罢了罢了,仅仅通过何介昌和王实的税赋比,就摸到马万群的脉,以他聪明悟性猜出其他,不过迟早。明知桩桩件件根本瞒他不住,何必一再掣肘令他徒然焦思燎神呢。白胡子一番怅然,方徐徐不迫道:“不着急,慢慢说,老夫有求必应。”

少年仍旧着急道:“佘斯况被我拽入此案,一心求生无被收买可能,那,暗蛇就绝对会以地方官为突破口。”

“你是说他们会猖狂到销毁卷宗?”

“就冲他们敢青天暮日豪闯顺天府劫尸,他们就绝对敢烧毁卷宗。”

“秦猎夫那边,你怎么安排的?”狸叔仰首望着他,“坐下说,不急这片刻功夫。”

少年闻声坐下,却又忽现一抹悦色:“不瞒您老,算我命好。我央秦大哥在闽浙的司内兄弟,当了回梁上君子,将窦满贯卷宗秘密调换了。如果行动足够及时,这会真正的卷宗应该已经在金翼手上了。而假的卷宗,也估计已经被烧了或埋了吧。”

狸叔思忖一刻:“你想让我,飞书启用那边的暗桩,保护其他州府的卷宗?”

廉衡摇了摇头:“刚刚我猛然站起,就是出于此请托。但此时此刻,我却觉得没必要了。”

“你想让他们放松警戒,以为卷宗尽毁奸计得逞,好留出时间反戈一击。”

少年重重点头。

狸叔再道:“那你是准备,让案卷被毁一事,最后捅到大内?以罔顾国法之名?”

少年再度点头:“嗯。再怎么说,枉死之人都是些商人,大明重农抑商,若无挑战君威的特殊情况,陛下怎会在意。”

“那,暗蛇派去的人,可要秘密活捉回京?”

“活捉一二即可,但同时要找我们的人易容顶替,跟着他们的人一道回去复命。既不能让他们发现事体有漏,还要尽可能探到他们大后巢,我要打他个措手不及。”

“那江西那边的铜矿呢?”

“马万群惊弓之下,必然藏头。您还得派当地人马,将江西铜矿里的所有主事人秘密掳走。静等后续发展。”

狸叔忖道:“江西那边,我已查明的,确实有几处较大的‘无主’矿。既然云南那边,将马万群的亲信绑了扔大红山铜矿里,假装是暗流栽赃陷害‘卖友’自救,那江西这边,也可如法炮制。如你所说,单凭马万群能忍了窦满贯一案,这暗流绝对是一股大浪。若不能制造马万群的四面楚歌,我怕他还会向对方妥协,一旦妥协,你这些心力也就白费了。所以,必须一而再再而三逼他跳脚,只有步步拥逼才能取胜。”

廉衡点头:“您老考虑周到,就照您说的办。”

狸叔睁睁眉,道:“纵横交错的事,千头万绪千条万端,你也不怕熬坏脑子。”

少年赧容,似是而非解释句:“年轻人嘛,就怕饱食终日。”

“年轻人?”白胡子本想斥他体质虚弱毫无年轻人模样,到了没说,只因说也白说,末了淡淡一嘲,“知道福伯日前来此,怎么说嘛?”少年油然举耳,白胡子仍旧略略调侃道,“襄王府上千暗卫,上千高手,都快不够你这小家伙调派了。”

廉衡再度刮了刮鼻尖,反笑说“欺负我不知道殿下实力啊”,二人再又稍叙一番,廉衡才举身离开。

狸叔布备一切,速度如常雷厉。是以赶在秦猎夫方方奔赴闽浙时,襄王府在东南的几队伍人马早已就地出动,提前遏制了马万群在江西主要势力。同时,派了队顶尖高手悄悄跟行了暗流派出京的势力,于途中秘密截杀两人并成功易容加入。

二人跟着他们,一路奔跃于沿海各大州府,随同这波人秘密监督着,已被收买了的一府按察使或地方知府、通知或库吏等人,静观他们拿钱办事,直待这些人成功地销毁卷宗后才暗暗返京。

一系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算计,也才有了,最晚猎手的秦猎夫,率众一一奔赴目的地时棋输一着的被动。

屡屡被人捷足先登,那种被人就快了一步的感觉,令秦狩秦大人戟指怒目。肝火大动之下,便急书一封飞禀明镜司司监谭宓此处之劣情,却被襄王府暗桩及时拦下。他们将廉衡紧急传来的书信转呈秦狩,便再度无声退于暗处。秦狩目送走这波神出鬼没的高手,钦佩一览无余。他悻悻然拆封阅信,一度蹙紧的眉头便渐渐舒展。

末了,阴丝丝一笑,决定相信少年,依其嘱托,佯装无果气馁归京。

暗流人马见此,方才放心返京。

从而,就在这远在帝京的暗流心石落地的同时,密押着襄王府暗桩转送来的南昌府一府府台魏缙,和窦满贯一案真正卷宗的秦猎夫,在襄王府人马暗中保护下,正绕道疾驰回帝京。

就这样,多年来藏锋敛锷的暗流经年来直面的第一颗大雷,闷声不响走在了路上。

廉衡等虽说后发制于人,但极速的应变能力和襄王府给力的权势加持,扭转乾坤,反制于人的高超本领,让人不得不唏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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