院子里静谧十分,灯火朦胧。
一道黑影立在墙边阴暗处,仿若雕像。
正中间那间房烛火摇曳,映出一个人影,人影靠近烛火,微微倾身,房间陷入黑暗。
黑影动了动,却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熄灯后的房间传来轻微响动,房门被拉开,凤霜汐披着衣服走出来。
夜风轻抚,撩起她的发丝,露出圆润的耳垂。
她侧头看向暗处,声音极轻:“别藏了,我都看到你了。”
黑影从暗处走出,白皙的脸映入凤霜汐眼瞳,一双眸子依旧带着无尽的笑意,“被你发现了。”
“时间不早了,你还是回去歇息吧。”她下了逐客令。
“嗯。”他轻轻应了一声,目光在她脸上胶着,“回去之前,我可以亲你吗?”
凤霜汐一愣,笑出声,应道:“不行。”
“我可以抱你吗?”
“不可以。”
“那……我就看看你好了。”他静静看着她,依旧是眼中带笑的样子。
隔着几丈的距离,二人对望。
她心中升起奇异的感觉,莫名有一股暖流流入心里。
他的目光十分柔和,并没有过多的将情愫显露出来,看着浅浅淡淡,带着缱绻与平和。
没有那么炙热,也没有那么激昂。
凤霜汐裹紧身上的衣服,垂下眼睑,转身回房。
西大少的案子还在查,审捕司对所有和他有过节或者和凤霜汐有过节的人一一排查,另外也从死去的顶替伙计的男人下手,从他中的毒发现,那种毒和凤萋萋上次中的毒一样,毒药包藏在他舌头下,是他自己咬破的。
推测咬破时间在他爬出去时被发现前后,估计是被发现逃跑后觉得不妙,便咬破了毒药包,以免幕后人暴露。
被他替换的伙计也死了,现在他的身份查不明确,可以肯定不是狼城本地的。
审捕司的人不好去凤府问毒药的事,毕竟凤府已经对外宣称下毒的丫头已经死了。
他们派人在狼城药馆问,去了好几家,终于在大夫口中得知毒药来源的店子,是一家并不显眼的小药馆,明面上卖补药,背地里买下三滥的药。
审捕司的人气势汹汹进店子,吓得几个伙计缩成一团。
“最近一段时间有多少人来这里买毒过毒药?”带头的单刀直入,抓起伙计的衣襟。
伙计哆哆嗦嗦,“小的,小的记不清了……”
“你们私自卖毒药已经违背狼族律法,现在还想留下拒绝辅助审捕司破案的罪名吗?”
“大人,小、小的真的记不清了,这个月买药的估摸十来个,具体记、记不清了……”伙计害怕得发抖。
“查一下你们的账本,看有多少人买了‘毒奇散’。”审捕司的人把伙计丢到一旁,走到柜台前。
账房偷偷看了他们好几眼,眼中带着忌惮之色,不敢正眼瞧,他哆嗦着拿过账本,拿起笔写了下来。
“回、回大人的话,这个月卖出四笔‘毒奇散’,分、分别在二十天前、十五天前、十二天前、六天前。”
审捕司把中毒死的男人的画像给他们看,“这个男人有来过吗?”
几个伙计看了几眼,都摇头。
“来买‘毒奇散’的,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或者看起来怪异的人?”
几个伙计相视一眼,有一个说道:“有两个姑娘,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样子,却来这里买毒药,当时我们还觉得奇怪。”
“其中一个长得有点眼熟,想不起在哪里见过,看起来凶巴巴的。”
为了锁定可疑人物,审捕司把其他买了毒药的派人查了一遍,都和西大少八杆子打不到一起,只有那两个姑娘十分可疑。
只是四处问了问,审捕司得知两个姑娘就是凤萋萋和离婵。
这下案件有了头绪,审捕司立刻把目标锁定。
凤启天得知审捕司这次来不是为了问话凤霜汐,而是找凤萋萋和离婵的时候,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凤霜汐见事情走向变得诡异起来,赶紧跑去看热闹。
大堂里聚集了许多人,凤家长辈小辈都在此,连凤七珑儿子白宵和凤家老五凤五都在。
凤霜汐拖着云玖玖到的时候审捕司已经开始问话,她们悄咪咪跑到凤千华后头看戏。
“什么‘毒奇散’?我听都没听说过。那家药馆我是去过,但没买你们说的东西,肯定是谁记恨我,故意给我下套子。”凤萋萋面对审捕司,丝毫不退让。
离婵恭敬地站在旁边,一声不吭,心里暗暗骂了凤萋萋好几遍。
审捕司都找上门来问,肯定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,凤萋萋说进去了没买毒药,太牵强了。
“离姑娘怎么说?”审捕司的人看向离婵。
离婵看向凤萋萋,抓紧她的袖子,哀求道:“四小姐,这是人命关天的事,就不要隐瞒了吧!”凤萋萋瞪起眼:“你!”
在审捕司审视的目光下,凤萋萋心不甘情不愿坦白:“我们六天前买了毒药,是我自己吃了,和西大少的事没有关系!”
审捕司在那句“我自己吃了”里晃了半天,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。
原来凤萋萋中毒的时时她自己刻意而为,为何要嫁祸给一个丫鬟?看来又内情。
凤启天暗想,要是审捕司知道凤萋萋是为了嫁祸给凤霜汐,西大少的事不就让她的嫌疑加深了?
“离姑娘,我凤家待你如客,你竟然同萋萋一起去买毒药,上次萋萋说是你唆使了,今日你就当着审捕司的面好好说说,到底怎么回事?”凤启天将话题转到离婵身上。
离婵脊背发冷,是她错算,不该和凤萋萋一起进药馆。
凤府毕竟是凤萋萋生长的地方,她离婵就是一个外人。
“老爷,离婵什么身份,离婵自己心里明白,怎敢唆使四小姐做这些事呢?再者,离婵也不敢有陷害表……”离婵声音哽咽,后面那个称呼在凤启天警告的目光下止住。“离婵十分感激公子能让凤家准许我住下,让我好过风餐露宿寝食难安……”
声音愈加哽咽,带着哭腔。
她含着泪,看向凤翎,眼中带着隐忍与痛苦之色。
连凤霜汐看着都信了。
审捕司听出大概,离婵未说出的称呼肯定是“表小姐”,众人皆知凤萋萋打心里不喜欢凤霜汐,处处和她作对,要说陷害凤霜汐的嫌疑,凤萋萋的最大。
不过,可以逆向思考,这一切都是凤霜汐自导自演,为了报复凤萋萋陷害她的事和平时的刁难。
“你的意思是全部都是我一个人计划的,没有你的份?”凤萋萋对着离婵冷笑。
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,没想到现在出了事反咬自己。
“不是的,四小姐!”离婵跪到她面前,“离婵既然答应帮四小姐,就已经做好了觉悟,要杀要剐我认了,但西大少的事我一点都不知情!”
锅还是甩到了凤萋萋身上,本来被凤萋萋说成主谋,现在成了在她要求下才答应的帮凶,并且还不是特别情愿的那种,因为打一开始就知道是不对的,会接受惩罚。
“西大少死的那段时间,你们俩在哪里?”审捕司问。
离婵转头看过去,“那时候我在府中和丫鬟一起绣花!”
凤萋萋瞟了她一眼,“我在外头逛集市。”
“一个人?”
“和丫鬟一起,丫鬟可以证明我没有去鬼影森林。”
审捕司点点头,说:“我们并没有觉得你们俩中有人能一招之内杀了西大少,有可能是雇凶杀人,比如,七狼门?”
凤萋萋脸色十分难看,“你就是怀疑我雇凶杀西大少?我杀西大少干什么?为了嫁祸给凤霜汐我就得杀了西大少?”
她指着跪在地上的离婵,“你怎么不说她雇凶杀人?你们以为她看起来真是这样楚楚可怜?她比凤霜汐还要伪善!”
“萋萋。”凤启天出声提醒。
“爹,我今天就得说!”凤萋萋一脸气愤看了眼凤启天,再转向审捕司,“你们怎么就不说是凤霜汐故意杀了西大少嫁祸给我?她既能杀了西大少又能嫁祸给我,不正好一石二鸟吗?”
凤霜汐挑眉。哟呵,凤萋萋的脑袋难得拐了个大弯,可惜猜错了。
“还有离婵,她也不是省油的灯,不然怎么会答应我对付凤霜汐!”凤萋萋破罐子破摔,当着审捕司的面一股脑说出来了。
跪着的离婵浑身的力气被抽去了一般,坐到自己后脚上,看着凤萋萋,无声流泪,“四小姐,我当初答应你以为表小姐真如您说的那么坏,我后来才知道自己错了,一直想改过自新。你是四小姐,是凤家的小姐,我只是个外人,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……”
离婵越说越伤心,到后来泣不成声。
凤萋萋冷眼看着离婵,说出来的都是冷酷无情的话,离婵默默擦着眼泪,垂着脑袋,显得凤萋萋更加恶毒。
凤启天都开始疑心是不是凤萋萋主导的,可想了想,一个巴掌拍不响,离婵肯定也是个有想法的。
“萋婵组合”成员要单飞了。
凤霜汐弯起嘴角,暗暗想道。
原本想陷害她的人现在反倒帮了她。
估计也是个讨厌凤萋萋或者离婵的,害她不成,就改变计划害凤萋萋和离婵。
连后路都想好了,幕后者心思果然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