厅外的雨变小了，檐下水珠滴在栏前，青绿了一片花树。
“四喜，我记得过两天是灯节吧？”
“是，小姐。就两天后。”
转向汪灵：“小灵子，这上京城每年灯节热闹吗？”
汪灵笑弯眼道：“何至热闹。满城不眠。皇上还会登高楼与民同乐呢？”
“高楼？不是皇城？”
“不是。就会在靠近皇城的莲水一畔搭起高楼，皇上与娘娘会在出城观灯。那边很热闹，到处都是灯，跟仙境似的。”说起来，汪灵还一脸神往。
“你参加过？”
汪灵挫败道：“奴婢也曾去挤过，没挤进去。就随着爹娘在外边瞧了瞧，可也足够了。”
“你这么一说，我也有点向往了。”雪芽伸手接檐下的雨水。
麻花藤看了，大惊小怪道：“小姐，不可以呀。”
“什么不可以？”
“奴婢老家有传言，说接屋檐水会烂手的。”麻花藤郑重其事。
雪芽差点笑喷，将手里雨水甩向她，好气道：“你老家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传言呀？不想着好好发家致富，净出这些鬼名堂。”
“小姐，古话说的好，不听老人言，吃亏在眼前。”麻花藤抹抹脸上水，不甘心嚷。
“哈，那你瞧着，看我这手烂不烂？”
四喜挥手让麻花藤退下，挨近雪芽小声问：“小姐，那耿小姐的事怎么办？”
“什么怎么办？等呗。”雪芽轻松望院外。
“可是，若皇上决心已定的话……”
雪芽双手交叉抱臂道：“哈，说起来，五殿下好久没露面了。是不是跟荣晨两个商量什么阴谋诡计呢？还有呀，四喜，一会，你打发人去樊府打听一下。”
“打听什么？”
“打听小莲姐的事。”
“好的。”
雪芽琢磨着：要不要进宫一趟呢？皇上是脑子进水不成，为什么会把耿荣两家扯一处？
大门外有人敲门。
随后，有人禀：“荣小姐到。”
说曹操，曹操到！
来的好。雪芽心喜，乐滋滋的大声：“快请。”
荣晨袅袅行来，丫头撑着油纸伞为她挡着细雨寒风。
这春寒料峭的天气，她莲红色素绸短襦，嫩黄色百褶裙，外罩一件淡青色软锦披风，头上也素净，只两只玉簪斜插，更显俏丽可人。
“荣小姐，好久不见了。”
“袁小姐。”荣晨抿嘴浅笑。
“来，随我绣楼好好叙叙。”雪芽的挽着她，亲昵笑道：“我这正发闷，没人伴陪我。原想着去请你。又怕荣府门槛高，请不到。”
“袁小姐说笑话了。我眼巴巴盼着袁小姐下贴子相请，总也等不到，只好自己厚着脸皮不请自来。”
雪芽格格笑说：“荣小姐客气了。”
入了绣楼，等汪灵奉茶后自觉退出屋外。
气氛顿时就凝重了。荣晨看看雪芽，从脖子摘下鱼佩道：“这个，我都跟五殿下说了。”
“他去找你了？”
“嗯。”荣晨垂眸，很快抬眼，道：“五殿下听你那么一说后，就专门先去查了九公主生母来历。”
“怎么样？”
荣晨摇头：“没查到。线索断了。”
“那你生母这边呢？”
荣晨点点头道：“我也不避讳去问老爷。他倒说起，我生母是他，他有一回下江南在某个花楼所见，一见惊为天人。所以带回来，不过因为老太太喜欢一直养在身边取乐。直到……”
“这个我知道。直到老太太过世，荣赫才纳了你娘的。对了，当年服侍你娘的人如今在府里吗？”
荣晨叹气：“没有，一个都不在了。都让老爷太太打发走了。”
“这么说，令堂是什么身份来历的线索也断了？”
“是。完全查不下去。”
“不对，荣赫不是说江南花楼吗？”
荣晨摇头：“五殿下去查，那座花楼早就倒闭了，算了算有十多年，旧人或死或隐或病，谁记得我生母当年旧事。说不定我娘又是随便编的身世呢？”
“倒也是。那么，令堂跟九公主之母，只能说有关联，到底是什么关系还不是太明朗？”
“嗯。”荣晨忽笑说：“不过，五殿下说他却可以放下心结了。”
“什么心结？”雪芽莫名其妙。
荣晨却害羞扭捏，抠着桌布，绯红桃腮轻声道：“他说，不会因为我是荣家小姐而……”
“而不敢爱敢恨？”雪芽帮她接下句。
“哎呀，袁小姐，你怎么这么直白？”
“行了。晓得你们两个勾搭……不对，两个互相倾心。那五殿下有点一根筋没转弯。现在，开通了。所以，你当五皇妃的事指日可待。”雪芽轻俏笑她。
荣晨却沉下脸，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看。
雪芽追随她的身姿，双手托下巴忖：真真美人啊！背影都这么让人想入非非。龙以珀那武夫是怎么忍住的？
回转身，对上雪芽直勾勾眼神，荣晨又羞红了脸，快步走过来，轻声问：“五殿下说，以后有什么事，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来找你，是不是真的？”
“是的。我是万事通。放心，你找我资询不收费。若是五殿下，我是要按情节严重收银子的。”雪芽半开玩笑半认真说。
荣晨却没笑，只漂亮的眼眸闪着动人光芒。
“他还说，还说，老爷可能……可能有野心。”
雪芽一怔，这五殿下就这么直白说明？不掺点好处拉拢？
“五殿下还说什么？”
“他说，荣府与江府走的近，让我别跟他们掺和。还让我打听着。”荣晨眸光渐渐染上兴奋之色。
雪芽看不懂了。这乖乖女对这当间谍的事这么热络？
“他就这么直截了当？”
荣晨低眼笑说：“当然不是。他拐弯抹角说了好大一通，我自己总结出来的。”
“你，你没甩他一个嘴巴子？毕竟，那是你家呀？”雪芽试探。
荣晨淡淡道：“那样的家……”停顿下来叹气：“也许，我母亲真有什么别的心愿才入的荣府呢？”
雪芽似乎听懂了，大吃一惊反问：“你是说，你想帮令堂完成遗愿？荣小姐呀，你怎么知道令堂的心愿是搞垮荣府呢？”
“反正不会是帮老爷。”荣晨坚持道：“不然，何故如此神秘难测？”
“好有道理。”雪芽一下没词了。
“不过，等等。若是九公主这么想的话，岂不是连皇上也有不是？”九公主生母那也说不定怀着不要告人的目的混入宫中，她的心愿只怕也不是辅佐皇上，更不是为愿皇室好吧？那是不是九公主也要为别人充当细作呢？
荣晨固执道：“别人我管不着。反正，我就认这个理了。”
“好吧。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。”雪芽也敛起戏色说：“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，可能你生母不但想对荣府不利，更想对整个皇族不利，你后悔帮五殿下吗？”
沉默片刻，荣晨缓缓摇头：“不后悔！为完成我母亲心愿，但我也想为自己打算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