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啪！”清脆的耳括子扇起。
耿聿头一歪，半天维持一个姿势。
“耿聿，你再污言胡语，休怪姑奶奶不客气！”雪芽叉腰放狠话。
耿聿扳正脑袋，没好气横她一眼，说：“你啥时跟我客气过？”
“霍，你还不服气是不是？”雪芽掳袖子。
“小姑奶奶，我服气还不行？”耿聿怕了她，放软语气道：“我错了，我乱说话，得到应有惩罚了，请袁小姐高抬贵手，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，成不？”
这话已经很服软了，雪芽也没好意思再穷追猛打，哂笑道：“算了，我大人不记小人过。”
小青抱臂作壁上抿唇淡笑看戏！
冬雪天，大伙能不出门的都窝在家里烤火打瞌睡，以至于街道上冷冷清清的，偶有脚夫行人也都是缩头抱胸快步走过，而雪仍在沙沙如柳絮飘。
来的不是时候，还没到黄昏营业时间。
莲湖一条街长七里，宽三丈。家家门楼高挑式样各异的琉璃风灯，红楼绿栏，碧梧白雪宛如画中。袁雪芽跳下马车就蒙愣了。馆楼看起来都不高大，最多也只有三层楼，可是飞檐黑瓦在满天絮雪下有一种别样的清美之感。
没有庸脂俗粉临槛招客，也没有喧嚣的马车来来往往，只有清清静静的一条长街迎接着飘洒的小雪。偶有流浪狗夹着尾巴低吠着窜过，雪地上便清晰留下小巧的梅花瓣印，煞是好看！
“喂，愣着干什么？快过来呀？”耿聿大声招呼。
“小姐，小姐。”汪灵扯雪芽衣袖提醒：“画舫来了！”
雪芽依依不舍收回目光，转向河坞，又诧异的瞪大眼问：“就是这个？”
眼前是画舫还缓缓随着河水荡漾。建有双层，船身长而狭。红窗，漆黄色。雕梁画栋，颜色杂乱。船头插着旗帜，被寒风吹的呼呼作响，撕摆的很厉害。
“过来呀？”耿聿笑吟吟招手。
雪芽愣愣木然移步，昂着打量船身，又低看舷板问：“这是耿府的画舫？”
“嘘！小声点。”耿聿左右张望，低声道：“我私房钱买的。一般人我不告诉。”
“你，你私人拥有？”
“嗯。满京城知道的屈指可数。不超过这个数。”耿聿摊开手掌晃了晃。
雪芽咽咽口水，望着清冷的莲湖水，秀眉蹙紧。
“怎么啦？你晕船吗？”耿聿关切问。
“不是。我不晕！”雪芽深吸口气。
耿聿很有风度的伸条胳膊道：“来，扶着我。”
“哦，谢谢！”雪芽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，果然就扶着他的手慢慢跨过甲板。
汪灵和麻花藤对视一眼，只好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走过舫板。颤颤巍巍的着实令人胆寒。麻花藤倒不全是怕，而是这辈子都没上过这么华丽堂皇的画舫，心情略激动，脚步就显的飘浮一点，一个不慎，积冰打滑差点歪倾入湖中。
小明在她们身后，眼明手快一把拽紧她的肩，扯回来。同时另一只手伸在汪灵腰侧防止她掉下去。
麻花藤一歪又让小明给拽回来，不可避免的在挺正身体时惯力撞了一下汪灵。那舫板窄窄还打颤，汪灵也就不出意外的倒向另一边。
小明将她细细腰肢一箍，低声在耳边说：“小心！”
“啊～”开始是让麻花藤这么一撞吓的，这下是让小明揽腰直接尖叫出声。汪灵感觉到小明的口气在耳根边呼开，又窘又羞。再也顾不得舫板是不是打滑，拨开小明的手“噔噔噔”窜蹦上甲板。
“小灵姐，等等我。”麻花藤乍然失去支靠，心慌意乱。
雪芽没顾上两个丫头的难处，冷的缩手搓手跑进舱内。小六子正在燃火盆，暖意还不是很浓。
小青似乎也没怎么来过，好奇的东看西望。
“要不，去二楼？”耿聿提议。
“好呀。站得高，望得远嘛。”雪芽拍手，箭步攀着扶手登楼。
楼上视野是很好，可是寒风更冷啊!根本不敢开窗，还望个鬼呀？好在，地板上铺着厚厚波斯地毯，横木桌椅干干净净，书案一应俱全。
小青摸摸几案，问：“耿少，你这是私人画舫并不租借吧？”
“当然不租借。没得弄的乌烟瘴气，败坏兴致。”耿聿傲气说：“平时我不来，就存放船坞。有专人打理。以便随便取用。”
后一句很好解释为什么耿聿来得少，仍是那么洁净的原因。
雪芽挑帘隔着窗望一片清澈湖水，闻罢回头认真问：“你确定在你没来的时候，不会被人借出去？”
“他敢？”耿聿痞样顿现。
碳火燃起来，小明也端来热茶。舱内渐渐暖意融融。
“这里没什么事，你两下先下去吩咐船夫慢慢在湖上逛一圈。”
“是，少爷。”
雪芽瞥见麻花藤小脸不知是冻的红扑扑还是兴奋的涨红脸，眼睛贼溜溜的不住乱瞄。暗笑一声，干咳一声说：“麻花，小灵子，你们也自去玩吧？我们这里说要紧事。不用服侍了！”
“多谢小姐。”麻花藤巴不得。
汪灵乖巧低应一声，跟着麻花藤出舱掩上门。
“小灵姐，咱们去楼下好生瞧仔细可好？”
“你去吧。”汪灵虽也见识浅，到底没那么小家子气。
“那我可去啦？”麻花藤逮到这个天载难逢的机会，正好四处参观一下这座二层楼舫呢。
汪灵看着她下楼，拢拢披风，伸手接雪。在甲板上闲步到栏边，好奇的探头望下：水深不可测，楼层高又晃晃悠悠的，令她倒吸口气，紧急退后。
不防脚后跟踩到什么似的，急促回头对上小明微笑的眼。
“对不起，没踩伤你吧？”汪灵快哭了。
好糗！怎么又遇上他呢？
“哦，小事。”小明掸掸鞋帮。
汪灵一怔：他穿的好像是官靴？他真是小厮？抬起诧异的眼睛，乱瞄两眼低头的小明，急急撇开脸。
“你，呃？冷不冷？”小明也好像有点青涩。开场白略无力！
“还好！”汪灵揪着心，越过比她高两头的小明，目光定在舫门上。
小明回看一眼船舫，笑笑道：“怎么啦？你还记挂着袁小姐没人服侍吗？”
“嗯。”汪灵随口应。而后麻起胆子反问：“那你呢？你为什么不到楼下去烤火？”
“我？我不冷！”小明随便找个借口。
汪灵这才注意到他只穿着青布棉袄，没有披风，肩上落满一层薄雪，眉锋上还沾着雪珠。
“我，去找麻花。”汪灵不愿跟他多待，匆忙绕过他奔向楼下。
小明转头，目光一直追随，直到消失在视线中，才轻唉一声，拂拂肩上落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