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大的‘绣’字招牌让寒风吹的忽啦啦东歪西倒,另有铺前醒目张贴着着:诚招十年老绣工一名,包食宿,价面议。男女不限!
看的袁雪芽有点稀奇,暗自思忖:这年头也有这么直白的招聘启事?还有男绣工?
听说来取新制的成衣,前头招呼的伙计招来掌柜的。
掌柜是个圆脸胖子,堆着一团和气笑容,搓着手表达了下小姐亲至,蓬荜生辉,有失远迎的客套话。王二姑不耐烦直接问他新衣在何处?
又让到后堂暖厅,古色古香一股樟脑味充斥空气中。
光可鉴人的圆桌上整整齐齐叠着一包裹,簇新的明艳的浅蓝花色。
“这就是越秀铺子赶制的新衣?”袁雪芽指着叠好的包裹,翻了翻边角不解问。
掌柜的搓着手陪着笑道:“是,袁小姐。以为你贵人多忘事,我这正打算着派人亲自送上门呢。”
王二姑奇怪问:“就这么交货?不当场试试,怎么晓得合不合身呢?”
“这点请小姐放心。我们越秀铺子别的不敢打包票,严格按尺寸绣制是一大特色,从不出错。”
袁雪芽斜眼笑问:“那我要量错尺寸,发现不合身还不能改喽?”
“若是如此,当然可以。小姐只管拿来,我们保管改到令小姐满意为止。”
袁雪芽瞅他一眼,伏身嗅嗅包裹,笑道:“那,照掌柜这么说,我都没当场试衣也不知合不合身,后续银子暂时就先不结了。等我满意再给。”
“啊?这,这……”掌柜的苦笑一声忙道:“袁小姐莫开玩笑,我们小本经营,概不赊欠。”
四喜叉腰凶巴巴道:“掌柜的,你这人好不讲理。我打听得你这绣铺口碑不错,声誉良好才照顾你生意。怕时间赶还特意加一成价钱,这会倒好,交货不让当场验还想收全款,你当我们猴耍?”
“不敢,不敢。小人怎么敢欺瞒小姐。”掌柜的抹着额上的汗,为难道:“小姐要试,我怎敢拦?好吧,我去叫绣娘来帮着小姐试便是。”
袁雪芽与王二姑对视一眼,忽笑笑说:“算了,不必如此麻烦。四喜,结账吧!”
“小姐?”四喜疑惑跺脚。
“我信得过越秀铺。想来掌柜的不会拿小本经营的自家店铺声誉信用开玩笑的吧?”
“是,是,请小姐放心。我们越秀铺绣工有口皆碑,绝对如图纸上一模一样,分毫不差。”掌柜的松口气。
尽管一肚子疑惑,四喜还是给了全数。嘟着嘴不乐意的跟着出门,回头张望。那掌柜的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很可疑。
“雪芽,觉出古怪没有?”王二姑问沉默的袁雪芽。
“有,有古怪。”雪芽道:“我好像闻到一股除新衣以外的气味。
四喜一惊嚷:“小姐,那是什么味?难道掌柜的做手脚不成?我就瞅着他吞吞吐吐的完全有违常理。”
不理四喜的忿嚷,雪芽转向王二姑严肃道:“大娘,咱验证验证。”
“嗯。”
回到光明坊十八号。樊菂在家,袁梅出门未回。
不及寒暄,袁雪芽就请樊菂端一盆滚水来。二话不说把新衣泡进水里惹得大家齐起声惊乍:“哎呀,那可是热水,浆洗不得!”
“没事,熨烫就好了。”袁雪芽不在意。
新衣是浅粉紫为主,暗纹缠枝莲为辅,盘扣很端正结实,作工的确没话说。很快就皱巴巴的在水里挥发着淡淡的气味。
“这是什么?”四喜蹲在水盆旁指着水面上浮起的一层白沫乍问。
袁雪芽与王二姑对视一眼,各自摇摇头。
“我看看。”樊菂小心伸手沾了点,放鼻子下闻了闻。花容一变,低声道:“好像是软骨散?”
“小莲姐姐,是迷药?”雪芽头一次听这名。
樊菂另取了水洗手指,沉脸点头:“是。听说这种软骨散一旦沾入人身,会令人全身松散,提不起劲犹如骨头散架似的。”
“就是说头脑明白,但浑身无力像是瘫痪一样?”雪芽补充问。
樊菂默默点头。
四喜冲动掳袖道:“小姐,一定是掌柜的搞鬼。砸他铺子去,看他还害人不?”
“且慢。”雪芽喝止愤怒的四喜,沉思道:“掌柜的跟我无怨无仇的,他干嘛要在客人衣服上抹这种东西?”
四喜一愣,很快接话:“那就是受人指使。小姐放心,我去把他揍一顿,就知道谁是主使人。”
“喜儿,稍安勿燥。”雪芽晃悠悠笑道:“你怎么红杏上身似的冲动呢?”
“小姐,我……”四喜惭愧垂头。
“报复的法子很多,何必大白天冲进去打打杀杀的。太不文明了。太容易给人拿住把柄了。”
这话里有话呀?王二姑也凑近问:“看样子雪芽胸有成竹,有更好的法子。”
“我最信奉以牙还牙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。”雪芽面上风轻云淡,眼底却燃起点点杀气。
黄昏,越秀铺前挑起大红灯笼,照映的方圆五尺之内明洁亮眼。
樊菂笑盈盈的在进来,立刻吸引百无聊赖打哈欠烤火的伙计眼光。这正是一天之中生意最惨淡的时候,忽然来这么一个娇美的小姐,哄的围上前争相询问:“小姐是取衣还是定制?我们越秀铺价格公道,童叟无欺,信用良好,有口皆碑,包君满意。”
“呃?我,我路过讨杯水喝。”樊菂扯着谎,心虚的很。
“哦?喝水呀,等着。马上就到。”一众伙计屁颠颠而去,很快转回一看,大美人身边多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凶悍妇人。
这高大妇人差不多把店内灯烛之光挡去大半,掏出一只半旧荷包问:“哎,你们这店铺接不接绣荷包的活?什么价?”
“荷包?”伙计气结,差点拿门闩打出踢馆的她。
他们这可是赫赫有名的成衣铺,这种绣荷包的活计不屑于承接。利润少不说,根本发挥不出越秀铺精良绣工的名声嘛。
躲在王二姑身后的袁雪芽机灵的溜进后堂,也在游廊上碰到几个朝她侧目的下人。她镇定自若直奔暖厅,一只脚还未迈进去,就听里头有个熟悉的声音:“干得漂亮!掌柜的。”
“嘿嘿,林大嫂,这事,可一不可再。我们越秀铺小本经营,可不想……”
“哎,掌柜的,人不可贪心。这么点小事进账百两。你别说你不乐意?我可没拿刀架你脖子上逼你。再说这种无本万利的生意,你上哪找去?”
“呃,话是这么说。可是这害人之心不可有。我这心里头总是不安。袁小姐到底是……”
“她什么都不是?她就是乡里贱种!”
“啊??”掌柜的惊呼一声,再没言语了。